前篇:喜歡的理由★
前篇是在2015年寫下,隔了許久終於做一個結尾,
※若還未看前篇建議先看,會更清楚些關於93的雨天
正文─
「現在已經可以入睡了嗎?」
「可以了……」
「那是好的開始,再來就接著下一階段且藥物使用也會調整。」
「可是醫生……」
「怎麼了?」
「我每天都會夢到他,對著我很燦爛的笑、伸出手緊緊牽住我,最後他哭得好傷心。」
「再來呢?」
「就這樣消失在我身邊,最後我總在黑洞一直一直地掉落,沒有停止……」
窗外傳來滴答滴答滴答……
他戴著耳機相當專注在電腦螢幕上手指來來回回在鍵盤移動,這時門外似乎傳來片刻吵鬧讓他皺皺眉卻也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盡管再三說過在他工作時絕不能打擾自己但在創作關鍵時機根本抽不開身出去制止。
「Ravi哥。」新來的後輩怯怯叫了他一聲。
「……」他完全沒想理會的意思,倒是結束後要好好問其他人有沒有教育好新人。
「Ravi哥,有人要找你,說是弘彬的姊姊。」後輩又叫了他。
「……好。」在聽見自稱是戀人的姐姐讓他打消原本要對方下次再來的念頭。
對方的姊姊就像那個人說過走在路上任誰都會想多看幾眼,自然散發出明星般的光芒回頭率是百分之百,那眼睛跟對方有個七分像果然他們家的基因優良,可卻在姊姊的眼中投給自己是十足厭惡。
「金元植?」姊姊不確定叫出他的名字。
「對,請問姐姐叫?」他喝了口工作室僅剩的三合一咖啡,忽然覺得用這樣廉價東西招待對方的家人似乎太難看,原本要人出門買卻被姊姊一口回絕說是要講些事情很快就走,雖然眼睛盯著面前的人卻沉思要不趁機買台咖啡機擺在工作室。
「我想金製作人時間應該很寶貴,就別說什麼場面話浪費彼此的時間,我希望你能跟我弟弟分手。」姐姐翹著腿靠在沙發上冷眼看著他。
「不好意思。」其實他原本想罵對方是瘋子、說什麼荒唐的東西,在理智線還沒斷掉趕緊拉回換個回答。
「不好意思是要跟我弟繼續嗎?」姊姊冷笑一聲接著猛力拍大桌面使咖啡被打翻,弄濕桌面的雜誌恰巧翻開的頁面是戀人上個月接受的採訪。
「我……很珍惜他。」他其實本來想說是愛但為避免再刺激姊姊選擇另一個說明。
「珍惜他?別開玩笑了!」姊姊俯視看他並用手指著人鼻子露出不屑。
「我是認真的。」他握緊拳頭試圖控制情緒別和對方姊姊吵架。
「他是我們家唯一的男孩子,我不清楚你父母怎麼看這段感情,可是我們家絕不允許弘彬交個男朋友,難道要他為了和你在一起和父母翻臉、斷絕關係嗎?」姊姊一字一字講得憤慨。
「我會努力讓伯父伯母認同我們!」他沒有猶豫地說出口。
「爸媽年紀已經很大無法承受這樣的衝擊,拜託你,就放過我們家弘彬吧。」方才氣憤不已的姐姐忽然放下身段,緊握他的手又是拜託又是對不起。
他沒有說話而腦中重複播映李弘彬燦笑朝他奔過來的樣子,以極度親暱的口吻喊說我們的植啊,在他的眼裡、他的心中都是如此美好的人,總以為做著喜歡的工作和自己相愛的人在一起,他和他都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之一。
卻從未設想過對方是抱持著多大的壓力和自己在一起,無法坦蕩蕩和自己的父母時而驕傲說戀人有多照顧自己,或時而抱怨他又多麼木頭又惹對方生氣,甚至可能連傾訴的朋友都沒有,一直都是自己默默隱忍著。
他以為已經給對方自己的全世界、以為是個美好沒有悲傷的世界,究竟在李弘彬獨自一人在家的夜晚留下了多少無法說出的淚水……這時他的手機響起專屬於戀人的鈴聲,是朴孝信的雪之花。
「植啊,我已經在你公司下面了。」
「弘彬,對不起剛好工作有點狀況今天沒辦法一起去吃飯了。」
「這樣啊,沒關係工作要緊,要我幫買點什麼吃的嗎?」
「沒關係,剛才工作室都一起訂了。」
「那我就先回家。」
「嗯,回去小心。」
「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你感覺怪怪的。」
「沒有發生什麼啦,就最近工作比較多而已。」
掛掉電話的他望向外頭空無一人的工作室,那是他第一次對李弘彬說了謊。
接下來的日子中他總是用著工作繁忙的理由窩在工作室或是朋友家,因為他的腦袋很混亂不知該怎麼對他們或者是對李弘彬才是最好的決定,
他可以沒有遲疑說自己對人的感情是全心全意、是放在掌心細心呵護的,
卻不想對方因為和他在一起失去自己的世界,變成對方世界只剩下他再無別人,那該是多麼寂寞的空間。
他也無法去做到直接放開對方的手,
他不敢想像自己得在沒有對方的世界度過餘生,
沒辦法再聽見那個人用著撒嬌的口氣朝他喊我們的植,
沒辦法在早晨起來看見對方可愛的睡顏,
沒辦法緊握的手掌及感受對方的溫度,
冒出種種的念頭都讓他痛到快要無法呼吸,
就像自己被丟到冷冰冰黑洞無法再爬起。
盡管他頻繁沒有回家過夜的狀況並沒有讓李弘彬說些什麼,體貼他趕工作的辛勞也幾乎不打電話總是用訊息關心自己吃飯沒、別喝太多咖啡等話,就會讓他深深厭惡自己沒有可以守護住對方的能力,總想著如果自己的愛給對方比起幸福更多是悲傷,他逐漸對於他們的感情少了信心以及與日俱增的擔憂。
在那之後他讓自己投入更多時間和精力在工作上、強迫自己別胡思亂想,就在某天工作室接到國外知名歌手的邀約合作無不是振奮大家的心情,那段時間全公司幾乎是沒日沒夜絞盡腦汁做出最棒的作品,在MV公開的當天看見大家的名字逐一被放在影片最後
一夕之間工作室名字成為韓國網站搜尋關鍵字的第一名,大家在尖叫中彼此擁抱在一起,當然也收到比過往足足多上兩倍的酬勞,趁著高漲的情緒眾人就找間高級的韓牛餐廳犒賞自己。
在非常亢奮的狀況下自然而然就想點幾瓶燒酒助助興,大夥們幾杯黃湯下肚變得愈加失控的表現任誰看了可能會以為來群瘋子,他有些慶幸是包下隱密的包廂再怎麼吵吵鬧鬧也不會影響到其他用餐的客人,
端起面前的燒酒才發現已經被喝盡獨剩空瓶,撐起有些搖晃的身體推開木門走向外面打算再點幾瓶燒酒,
並未注意座位上大衣外套的口袋持續閃爍的螢幕。
他猛然睜開眼眨了好幾次看著陌生的天花板,太陽穴傳來的隱隱發疼愈加明顯,吃力從床舖坐起試圖按摩脹痛的腦袋努力讓自己清醒點,環顧周圍環境絕非是他們家到像是什麼簡便的旅館,這時身後傳來聽來有點耳熟的女人聲音讓他嚇到連忙往後退而摔下床。
「金元植!你有沒有考慮去睡眠障礙中心啊?打呼成這樣。」是同公司的姊姊頂著明顯黑眼圈邊打哈欠抱怨。
「為什麼我會在這裡?」他驚恐地大喊急忙拿過放在外套口袋的手機,二十幾通的未接都來自李弘彬。
「是誰昨天發酒瘋到根本送不回家?還有啊你是不是跟戀人吵架,哭聲簡直比小嬰兒還可怕。」女人揉著耳朵表情全寫著嫌棄。
「我得趕快回家。」他忘記跟對方說昨晚有聚餐且還徹夜未歸,急忙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乾淨。
「唉,等等我啦。」女人見狀也跟在他的後頭無暇整理凌亂的頭髮和襯衫。
走到外頭炙熱的太陽高掛讓他頓時睜不開眼,後頭的女人則大聲嚷嚷的說都過中午就去喝點熱湯、吃些什麼醒醒酒,
他這時才後知後覺看見李弘彬就站在旅館門口,
沒有憤怒、沒有悲傷、沒有任何溫度的表情直盯他和女人看。
他的腦袋瞬間當機無法運作,到底該先跟對方解釋自己跟身旁的女人什麼關係都沒有,還是該先說昨晚沒有回家的原因,
盯著對方冷漠的臉孔明明都已經張口卻一個音都發不出來。
「我們分手吧。」
李弘彬看了女人一眼才又把視線放回他身上,十分平靜的說完話連點猶豫都沒有轉頭走掉,腦袋分明大響著要趕緊把人拉住的聲音他卻邁不出腳步,猶如個沒有生命的木偶站在原處目送對方的背影,
刺眼的陽光把對方照得更加耀眼的同時,他和對方的距離忽然變得好遙遠,
眨個眼那個人已經消失在晴朗天空下。
從那天之後他再沒有看過李弘彬了,這時他才發現自己有多麼不了解對方,除了一起住的地方之外他無法得知對方還有沒有其他可以過夜的地方,就連李弘彬可以聯繫的朋友或家人的電話也沒有,
這時他才驚覺發現上次對方姊姊找來是第一次和對方家人見面。
所以這段時間他在工作室和找李弘彬兩頭跑,找遍所有他們曾經去過的公園、咖啡廳、遊樂園以及書店通通都沒有那個人,
愈加煩躁的心情漸漸讓他無法專心於工作上,全黑的電腦螢幕映出自己下巴、人中久未打理長出點點鬍渣讓人看起來來更加憔悴及蒼老。
他拍拍臉頰試圖讓自己提起精神卻沒什麼作用,走出工作室緩緩往茶水間前進恰巧看見設計部新來的弟弟,作為前輩的他走向前想拍拍弟弟的肩膀順便關心做得還可以嗎,而那位弟弟卻彷彿怕被染上什麼可怕的疾病猛然跳開和他拉出不短的距離
連帶正在泡開的熱咖啡就濺在潔白的T-shirt,他好心抽起桌上衛生紙打算遞給對方卻被一手拍開以投出像是看見什麼髒東西的眼神。
「元植哥,我自己處理就可以。」弟弟的聲音帶著顫抖及恐懼。
「這樣啊,沒有燙傷吧。」他尷尬的蹲下身撿起掉落的衛生紙。
「……我先出去了。」弟弟並沒有要處理撒落的咖啡踏著慌張的腳步離開。
他突然感到鼻頭發酸無預警滾燙的淚珠從眼角不停的落下,並非來自方才被後輩當成怪物,而是他只要想到如果自己經歷的若在李弘彬身上重演,
他的心會很疼到幾乎無法呼吸……
「元植啊,我真的很抱歉,以為那位小姐是很欣賞我們的能力,結果竟是……」合夥的哥哥又是抱歉又是尷尬頻頻向他解釋。
「沒關係啦,雖然那位小姐也說我太不解風情,但是她還是很欣賞公司並沒有因此打消要投資的念頭。」他喝口已經冷掉的拿鐵。
「你真打算要走嗎?我知道前陣子那位弟弟行為的確過分,但這裡是大家一起打拼起來的成果,你真捨得?」哥哥抓著他的手臂。
「哥也清楚我的狀況,根本不適合繼續待公司。」他露出疲憊的笑容。
「不是都看了醫生,一樣還是沒改善嗎?」哥哥露出焦慮的神情。
「哥別露出那種表情,簡直就像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他開玩笑得用力拍打對方肩膀。
「那你前男友知道嗎?」哥哥小心翼翼的問著。
「都已經是前男友,就該過好各自的生活才行別打擾人家了。」他轉過頭看向外頭已經停止的大雨,散去的雲層透出微弱的陽光,就會讓他想起許久以前
「這場雨還要下很久。」
「什麼?」
「我也要去前面的車站,不介意的話要不要一起撐傘?」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
「雖然兩個大男人併撐有點困難,但至少還可以做到不淋到頭。」
「好,謝謝你。」
「不客氣。」
「你的肩膀都濕了。」
「這個沒關係啦,這件是防水材質。」
那是他的世界所擁有最美好的回憶